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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砍倒的树

2001-01-10 来源:中华读书报 □张岩冰 我有话说

园林工人正在砍树,那曾经护卫着院墙的篱笆树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在灼热的太阳下,枝叶已经枯萎,灰暗的院墙裸了出来,往日的神秘变成了丑陋。这就是前几天我在校门口经过时看到的一幕。我停下车,久久地站在那儿,眼泪几乎掉了下来。

十五年了。十五年前我走进了复旦校门。刚入校时,我在当时的一张小报(已不记得是由什么人编的,那时小报极多)上写下过这样一句话:“校园的围墙隔开了外界的喧嚣,却隔不住我们对世界的向往。”那道为绿树护卫着的墙,圈点着我四年的读书生活。而今树不在了,那四年的生活像裸出的院墙一样无遮拦浮出记忆的水面。

那时的邯郸路上没有这么多的车,许多次在夜深人静时,我和我的好朋友们在这条宽阔的大马路上大跳华尔兹。没有音乐,就放开嗓子走调地唱着一切想唱的歌,也不管歌声和舞步是否相合。偶尔有一辆车经过,给这样的马路之舞平添了不少刺激。跳够了,玩够了,就蹑手蹑脚地溜进校门,再翻窗爬进我们的宿舍。校门口的门卫常常是忠于职守的,为着能进校门,我们通常不得不出示一下自己的学生证,有时还要听几声训斥,作一番小心翼翼的解释。直到今天为止,我出门依然喜欢让身份证寸步不离,这一习惯就是从那时开始养成的。三教地下室的小咖啡屋不知是否还在那里。那时三教一楼和二楼的教室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关门,为着能在这些教室里占上一个晚自修的位子,我们通常要在下午就放一点东西在那儿。占不到位子时,就先在二教找个地方混到关门时,再去三教碰运气,或者直接到三教地下室里要一杯便宜的咖啡,边读书边慢慢地啜饮。八十年代是理论家们的黄金时代,那时挂在我们嘴边的名字是尼采、萨特、弗洛伊德、李泽厚……走进任何一间教室,都会发现不少的人津津有味地读着《人论》、《宽容》、《日常生活心理分析》、《美的历程》……有一阵子校园里风靡起了波伏瓦的《第二性》,我也很想看这本被人吹得神乎其神的书,然而这样的时髦书又到哪儿去找呢?书店里早已售罄,拥有这本书的人身后已排起了长队,如饥似渴的我又实在不愿排在某一长队的末尾。说来也巧,有一天我正在边喝咖啡边读书,忽然发现我身边的一个男生正在看《第二性》,书只剩几页就读完了。虽然觉得自己有点冒失,我还是忍不住向那个根本不认识的男生提出了借书的非分之请,还赌咒发誓地跟人家说,第二天晚上我一定将书璧还。没想到那位看上去不很友善的男生居然二话没说就将手中的书递了过来。生吞活剥地用一天时间读完这本书,在同学面前多了不少的谈资,为此我很是洋洋得意了一阵子。当然书也在约定的时间物归原主,彼此连姓名都没有问。这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至今想来温暖依然。

十五年间,校园的面貌变了不少,四教后面菜地变成了高楼;一教前面郁郁葱葱的“快活林”成了钢筋水泥的办公楼;如今院墙边的树也砍了,喧嚣与向往堆积在一起,恐怕再也难分彼此了。那些被砍倒的树让我难过,它们触动出的回忆却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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